預測市場：一個選舉小故事（2021年 二月）
2020 Feb 18
See all posts
預測市場：一個選舉小故事（2021年 二月）
感谢Jerry Ho翻译这个文章
特別感謝 Jeff Coleman, Karl Floersch, Robin Hanson 協助校稿並給了許多重要的回饋。
不適警告：我在文中表示了自己的部分政治立場。
預測市場是我多年來一直感興趣的主題。讓大眾對未來的事件進行投注，然後把這些投注的賠率當作預測值，得到可信且中立的「預測事件發生之機率」。這種機制設計帶來的應用讓我覺得非常有趣。類似的想法像是futarchy，一直都很讓我感興趣，因為它們是可以改善治理和決策的創新工具。而正如Augur和Omen，還有最近的PolyMarket，預測市場也是區塊鏈（在上述三種應用下，Ethereum）的一個吸引人的應用。
在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預測市場似乎終於進入了鎂光燈下，像是區塊鏈上的市場，就從2016年的近乎不存在，到2020年擁有了數以百萬美元的交易量。我個人密切關注Ethereum應用跨越鴻溝被大眾採用，所以這當然引起了我的興趣。起初我傾向於只看，自己不參與：我不是美國選舉政治的專家，我為什麽會自以為我的觀點會比已經在交易的人更正確呢？但，在我的Twitter同溫層中，我看到了越來越多我尊敬的「非常聰明的人」，提出了市場事實上真的很不理性的論點，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應該參與市場然後和他們對賭。最後我被說服了。
我決定在這個我參與創立的區塊鏈上做個實驗：我在Augur買了價值$2000的NTRUMP（如果川普輸了，每個token值$1）。我當時太天真，沒有想到我後來的部位會增加到$308,249，賺了超過$56,803的利潤。更沒想到的是，我還會把剩下的賭注全部拿來和願意和我交易的對手對賭，而且還是下在川普已經輸掉大選之後。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發生的事情，會成為社會心理學、專業知識、套利和市場效率極限的一個產生十分重要結果的案例研究。這樣的結果對任何對想要設計經濟誘因機制的人有著重要的意義。
選前
我在這次大選的第一個賭注其實根本不是押在區塊鏈上。當Kanye在7月宣布競選總統時，有一位我讓我相當尊重的政治學家（因為他的思路獨特且高水準），在Twitter上聲稱他有信心這會分化反川普的選票，導致川普獲勝。我記得，當時我認為他這種特別的觀點有些過於自信，甚至有可能是在腦中過度推論造成的結果 - 如果一個觀點看起來很睿智又很反直覺，那這個觀點一定是對的。所以我當然提出了$200的賭注，賭的是無聊的那種支持拜登的常見觀點。他與有榮焉的接受了。
9月，大選話題又出現在我的視野內，這次是預測市場引起了我的注意。市場給出了川普近50%的勝算。但在我的Twitter同溫層中，我看到了越來越多我尊敬的「非常聰明的人」，都在說著一件事：這個數字似乎太高了。這當然就引出了我們熟悉的「效率市場之爭」：如果你能以$0.52的價格買到一個如果川普輸了就給你$1的token，而川普實際輸掉的機率比這要高得多，為什麽人們不乾脆來買這個token，這樣價格最後才會漲得更高？如果沒有人這麽做，你又憑什麽認為自己比別人聰明？
Ne0liberal在選舉日之前的推很好地總結了他當時覺得預測市場不準確的理由。簡單來說，2020年以前大多數人使用的（非區塊鏈）預測市場有各種限制，使得人們只能用少量的現金來參與。因此，如果一個非常聰明的個人或專業機構看到了一個他們認為是錯誤的機率，他們把價格推向「他們認為正確的方向」的能力相當受限。
文章中指出的重要限制包含: * 每人可投注的金額很低（遠低於$1000） * 高額的手續費（如PredictIt的5%提款費用）
而這也是我在9月份反駁ne0liberal的原因：雖然呆板的舊世界中心化預測市場有很高的手續費和很低的投注上限，但加密貨幣市場沒有！在Augur或Omen上，如果有人認為某個預測結果token的價格過低或過高，那麽他可以無限制的買入或賣出。而當時基於區塊鏈的預測市場趨勢和PredictIt的相仿。如果真的是因為高手續費和低投注上限的關係，讓頭腦更冷靜的交易者無法戰勝過於樂觀的交易者，才導致川普最後被高估的話，那麽為什麽明明區塊鏈市場沒有這些問題，卻也有著同樣的價格走勢呢？ 
我Twitter上的朋友對此給出的主要回應是，區塊鏈預測市場極端小眾，只有很少人在用，而要在很少人中找到很瞭解政治的人就更少了，所以他們沒辦法輕易接觸到加密貨幣。這看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我對這個論點不太有信心。於是我押了$2000對賭川普當選，就沒有再繼續下去。
大選中
然後，選舉發生了。一開始雖然我們以為自己預測錯誤，被川普贏得的大量席位嚇死，拜登還是最終的贏家。至於究竟大選本身到底有沒有吻合，還是不吻合預測市場的效率嘛，據我所知，這是一個大哉問。一方面，通過標準的貝氏定理，我應該降低對預測市場的信心，至少我應該更相信Nate Silver。預測市場給出了拜登60%的勝算，而Nate Silver給出了拜登90%的勝算。既然拜登事實上贏了，這就是一個證據，證明在我生活的世界中Nate的答案比較正確。
但另一方面，你可以說預測市場對贏多少的估計更勝一籌。Nate機率分布的中位數是538張選舉人票中的370張左右會給拜登：
雖然川普市場沒有給出機率分布，但如果你要從「川普有40%的勝算」這個統計中推一個機率分布，你的中位數可能會是拜登拿到300張選票人票左右。實際結果是：306票。所以，預測市場與Nate的孰優孰劣，在我看來，還在未定之天。
選後
但當時我無法想像的是，選舉本身只是一個開始。選舉結束幾天後，拜登就被各大組織，甚至一些外國政府宣布當選。川普不出意料的對選舉結果發起了各種法律戰，但這些舉動很快就失敗了。儘管如此，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NTRUMP token的價格一直保持在85美分！
一開始，人們似乎有理由猜測川普有15%的機會推翻選舉結果，畢竟他任命了三名法官進入最高法院，當黨派紛爭加劇的時候，許多法官都開始站隊而非堅守原則。在接下來的三周裡，明顯看得出來這些法律戰都失敗了，雖然川普的希望也隨著時間的推移繼續顯得更加嚴峻，但NTRUMP的價格並沒有動搖；事實上，它甚至短暫地下降到$0.82左右。在12月11日，大選結束已經過了5個星期的時候，最高法院果斷地一致駁回了川普推翻投票結果的企圖，這讓NTRUMP價格終於漲到了$0.88。
到了11月，我終於相信市場懷疑論者是對的，所以我自己也投身其中，與川普對賭。這個決定並不是為了錢，畢竟在不到兩個月之後，光是我手上有的dogecoin升值就能讓我賺得比預測市場更多，讓我能夠捐給GiveDirectly。所以不如說這是為了參與一場實驗，不僅是作為一個觀察者，而是作為一個積極的參與者，這樣能提高我對其他人的理解，到底為什麼大家沒有趕在我之前蜂擁而上購買NTRUMP。
進場
我的NTRUMP是在Catnip上買的，Catnip是一個前端界面，它將Augur預測市場和Balancer結合在一起，Balancer是一個Uniswap風格的恒定功能做市商。Catnip是迄今為止做預測市場交易最好用的界面，我覺得它對Augur的可用性貢獻很大。
有兩種方式可以用Catnip對賭川普。
- 使用DAI直接在Catnip上購買NTRUMP。
- 使用Foundry呼叫Augur功能，將1個DAI轉換成1個NTRUMP+1個YTUMP+1個ITRUMP（「I」代表「無效」，後面會詳細介紹），然後將YTRUMP賣到Catnip上
一開始，我只知道第一個選項。但後來我發現Balancer上YTRUMP的流動性更高，所以我轉到第二個選項。
還有一個問題：我沒有任何DAI。我有ETH，我可以賣出我的ETH來獲得DAI，但我不想犧牲我的ETH曝險部位；就算我在對川普的押注中賺取了$50,000，如果我因為ETH價格變化而讓我賠了了$500,000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我決定在MakerDAO上開立抵押債務頭寸（CDP，現在也叫 "Vault"）來保持我的ETH曝險價格。
CDP是DAI的產生方式：使用者將ETH存入一個smart contract，然後可以提出相當於ETH價值2/3的DAI，這些DAI是新產生出來的。他們可以放入與自己之前提出相同金額的DAI加上額外的利息費用（目前為3.5%），來取回抵押於其中的ETH。如果你存入的ETH抵押品價值下降到低於你取出的DAI價值的150%，任何人都可以開始清算你的Vault，強迫賣掉ETH來買回DAI，並向你收取高額罰金。因此，在價格突然變動的情況下，最好有較高的抵押率；我用價值超過$3的ETH來當我提出$1的CDP抵押品。
回顧一下，下圖顯示了操作過程：
我重複操作了很多次；Catnip上的滑價，代表我通常一次只能做大約$5000到$10000的交易，不然價格會變得太不利（如果我跳過Foundry，直接用DAI購買NTRUMP，基本上只能交易到接近$1000）。兩個月後，我已經累積了367,000個NTRUMP。
為什麼其他人不這麼做？
在我開始解釋之前，我有四個主要假設，想辦法解釋為什麽沒什麼人以85美分的價格買入明明就值$1的token：
- 擔心Augur的smart contract會出事 或者川普的支持者會操縱預言機（一種去中心化的機制讓Augur token的持有者可以把token壓在事件結果上，投票決定事件結果），使其回報的結果與發生的事實不符。
- 資本成本：購買這些token，你必須將資金鎖定兩個月以上，這就讓你不能在期間內使用這些錢，更讓你無法進行其他更好賺的交易。
- 技術上太複雜了，讓人無法輕易交易。
- 我想錯了，就算機會天降在你面前，有足夠動力嘗試這種奇怪機會的人真的太少了。
四者聽來都很合理。smart contract出事的話是真 的 危 險，而Augur的預言機之前遇到的環境都沒有如此有爭議，缺乏測試。資本成本是真的，而且雖然在預測市場中對賭比較簡單，比在股票市場中更簡單，畢竟你知道預測市場的價格永遠不會超過$1，但鎖在其中的資本還是會讓你時時想到加密貨幣市場中其他同樣有利可圖的選項。在dapp中做交易在技術上畢竟很複雜，所以對未知有一定程度的恐懼很合理。
但在我實際進入金融壕溝戰之後，觀察這個市場的價格演變，讓我對上述的假設有了更多的了解。
對smart contract漏洞的恐懼
起初，我認為「對smart contract漏洞的恐懼」可能佔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更加相信這大概不是一個主要因素。要想知道為什麽我這樣想，可以比較YTRUMP和ITRUMP的價格。ITRUMP代表「無效川普」；「無效」是指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會觸發的事件結果：當事件描述模糊不清時，當市場結束時真實生活的事件還沒有結束時，當市場本身不道德時（例如暗殺市場），以及其他一些類似情況。在這個市場上，ITRUMP的價格始終保持在$0.02以下。如果有人想通過攻擊市場來賺取利潤，那麽他們不應該$0.15的價格買入YTRUMP，而應該以$0.02的價格買入ITRUMP會更加有利可圖。如果他們買入大量的ITRUMP，且迫使「無效」的結果被觸發，他們就能賺取50倍的回報。所以如果你害怕被攻擊，買入ITRUMP是目前最理性的反應。然而很少有人這麽做。
另一個反對「smart contract出事很可怕」的論點是，在預測市場以外的每一個加密應用中（例如Compound，各種yield farming等），人們對smart contract風險的態度超級樂觀。如果人們只是為了僅僅5-8%的年報率，就願意把錢投入到各種高風險、未經測試的專案中，那麽他們沒有理由在預測市場這邊突然變得這麼謹慎啊？
資本成本
資本成本 - 鎖定大量資金所帶來的不便和付出機會成本 - 跟以前比起來我現在更能體會這件事。僅從Augur方面來看，我需要鎖定308,249個DAI，平均約兩個月才能獲利$56,803。這樣算下來，年化利率約為175%；這樣看下來，與2020年夏天的各種yield farming熱潮相比，這是相當不錯的選擇。但當你考慮到我必須在MakerDAO上做的操作時，看起來就沒這麼好賺了。因為我想保持在ETH上的曝險不變，所以需要用CDP來獲得DAI，而要安全使用CDP需要3倍以上的抵押比例。因此我實際需要鎖定的資金總額在$100萬左右。
現在，利率看起來不那麽好了。如果再加上smart contract被駭客攻擊的可能性（不管有多小），或者史無前例的政治事件真的發生了，這樣的結果看起來還是不太好。
即使如此，假設鎖倉抵押有3倍，Augur出事的可能性也有3%（我買ITRUMP是為了以防萬一事件結果變成「無效」，所以我只需要擔心事件結果不小心變成「當選」的風險，或者資金被直接偷走），計算出來之後的無風險利率約為35%，如果你考慮人類直覺對風險的看法，結果上會讓利率看起來更低。當然這個交易還是非常有吸引力，只是換句話說，現在看來這個數字不吸引人也可以理解了，因為那些幣圈的人比較習慣頻繁的100倍漲跌。
川普的支持者，當然不用管這些挑戰：他們只投了$60,000，就能對消掉我$308,249的賭注（因為手續費的關係，我賺得比這個數字少）。當機率接近於0或1時，這個賭局對那些想要把機率推離兩端極值的人非常有利。這不僅解釋了川普的狀況，也解釋了那些小眾但沒有勝算的候選人經常獲得高達5%獲勝機率的原因。
技術難度
我最初嘗試在Augur上購買NTRUMP，但技術問題使我無法直接在Augur上下單（我問過的其他人沒有這個狀況...我現在還是不知道這是啥問題) Catnip的界面要簡單得多，而且很有效。然而像Balancer（和Uniswap）這樣的自動做市商對於只在小額交易上有優勢；要做大交易的時候滑點太多。這是「AMM vs order book」爭論的一個好例子。AMMs更方便，但order book在大額交易上確實更好。Uniswap v3正在引入有更好資本效率的AMM設計；我們可以期待觀察情況是否有改善。
雖然還有其他複雜的技術問題，但這些問題看似都很容易解決。像Catnip這樣的界面應該能夠很簡單的把「DAI->Foundry->賣出YTRUMP」的路徑整合到合約中，這樣你就可以在一次交易中用這種方式買入NTRUMP。事實上，這個界面甚至可以檢查「DAI -> NTRUMP」路徑和「DAI -> Foundry -> 賣出 YTRUMP」路徑的價格和流動性，然後自動得出更好地交易方式。我們甚至可以把從MakerDAO CDP中提出DAI這個步驟加入其中。我在這里的結論很樂觀：技術複雜度是這次參與市場投注最真實的障礙，但隨著技術的進步，未來幾次將變得更加容易。
聰明而過度缺乏自信
現在我們討論最後一種可能：許多人（尤其是聰明人）都有一種毛病，那就是他們過度謙虛了，他們太容易得出結論：「如果別人沒有採取行動，那一定代表有理由在，所以那個行動其實沒有價值」。
Eliezer Yudkowsky在他的優秀著作《Inadequate Equilibria》的後半部分就提出了這個理由，他認為太多人過度採取了「modest epistemology」此種態度（譯註：指心胸過度開放，接受一切不可解釋的現象起源於自己的無知），就算得出的結果代表大多數人其實不理性、懶惰、甚至大多數人只是搞錯了，我們還是應該根據我們自己得出的結果，更大膽的採取行動。當我第一次讀到這些段落的時候，我覺得Elizer說錯了，他看起來太過自大。但經歷了這段事情後，我看到了他的立場其實有著一些智慧。
這不是我第一次親身體驗到「相信自己的推理」是多麼好的美德。當我最初開始研究Ethereum的時候，我一開始被恐懼困擾，認為這個項目一定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理由會失敗。你看，一個完全可程式化可以寫smart contract功能的區塊鏈，比之前的區塊鏈好上這麼多，應該很多人都已經趕在我之前想過了對吧。所以我完全覺得我當時一發出這樣的想法後，很多聰明的密碼學家會跑來告訴我Ethereum這樣的東西是理論上不可能實現的。然而，從來沒有人這麽做。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患有過度謙虛的毛病。很多人預測川普會贏得大選，他們明顯被自己過度的為反而反給蒙蔽了。我年輕時努力讓自己不要這麼謙虛且恐懼，Ethereum終得以受益，但還有其他更多的項目可以不需要如此的聰明過度而缺乏自信，避免失敗。
此人未為過度謙虛而感到困擾
但在我看來，正如Yeats的名言，「最好的人缺乏信念，而最壞的人充滿激情」，這件事現在我看起來是如此的真實。雖然過度自信或為反而反兩者有時候都是錯的，但在我看來，我們應該要這樣想：「全盤相信學術機構、媒體、政府、市場上現存的解方和現象」這種觀點是不對的。仔細想想，這些機構會存在的原因其實正好就是因為 - 有人覺得其他的機構講的不對，或是他們至少偶爾會出錯 - 所以才有新的機構與觀點出現。
futarchy給我們上的一課
親眼看到資本成本的重要性及其與風險的相互作用，也顯示了futarchy這種決策系統的重要性。futarchy，以及「決策市場」，可以成為預測市場的一個充滿潛力，對我們的社會非常有用的應用。預測下一任總統是誰就算稍微準一點也沒有多少社會價值，但有條件的預測卻有很大的社會價值：如果我們做了A，達成好結果X的機率有多少，如果我們改做B，那機率又有多少？條件預測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不僅能滿足我們的好奇心，還能幫助我們做出決策。
雖然選舉預測市場的作用遠不如條件預測，但它們可以幫助我們了解一個重要的問題：操縱市場、或是偏見和錯誤意見會給準確率帶來多大影響？我們可以通過觀察套利的難度來回答這個問題：假設條件預測市場目前給出的機率（在你看來）是錯誤的（可能是由於交易者訊息不對稱造成的，或是有人企圖操縱市場；在此原因不重要）。你能在這樣的市場中產生多大的影響，把機率和賠率回正能讓你賺多少錢？
讓我們從一個具體的例子開始。假設我們正試圖利用預測市場在決策A和決策B之間做出選擇，其中每個決策都有一定機率實現某種理想的結果。假設你的看法是，決策A有50%的機會實現目標，而決策B有45%的機會。與此同時，市場（在你看來是錯誤的）認為決策B有55%的機會，決策A有40%的機會。
假設你是一個小參與者，所以你的個人投注不會影響結果，只有許多投注者一起行動才會影響結果。你應該下注多少錢？
這里的標準理論仰賴凱利公式。就是說，無論何時你都應該讓你的資產預期的對數最大化。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解下面的等式。假設你投資部分的資金r用$0.4元買了A-token。從你的角度來看，你預期的新的對數財富將是：
0.5 * log((1-r) + \frac{r}{0.4}) + 0.5 * log(1-r)
這裡的第一項代表有50%的機會（從你的角度來看）賭注可以有回報，你的投資增長了2.5倍（因為你用$0.4買了$1）。
第二項代表你有50%的機會賭注沒有得到回報，你失去了你所投注的部分。我們可以用微積分來找到正確的r使上式最大化；懶惰的人可以看WolframAlpha。答案是r = 1/6。如果其他人買入，市場上A的價格上升到47%（而B的價格下降到48%），我們可以對最後一個會讓市場反轉的交易重新進行計算，這樣就能正確的表示對A有利：
0.5 * log((1-r) + \frac{r}{0.47}) + 0.5 * log(1-r)
我們可以看到預期的對數財富最大化的r值僅為0.0566。結論很清楚：當決策很接近，而且雜訊很大的時候，事實證明投資在市場的資金只能是一小部分，這樣才合理。這已經是假設理性的情況下了，因為大多數人對這種不確定結果的賭博的投資，比凱利公式預言的的要少。再加上資本成本，差距就更大了。但是，如果攻擊者真的不管為了什麼個人理由想要讓結果B發生，他們可以很簡單地將所有資本投進去買該token。總而言之，這個場景對攻擊者相當有利，超過20:1。
當然，現實中的攻擊者很少願意把所有資金押在一個決策上。且futarchy也不是唯一容易被攻擊的機制：股票市場也同樣脆弱，非市場決策機制的部分也可以被有錢又有心的攻擊者以各種方式操縱。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應該特別注意看看，到底futarchy能不能讓我們的決策準確率再創新高。
有趣的是，數學告訴了我們當操縱者想要將結果推向極值時，futarchy反而能發揮最大作用。一個例子是責任保險，像是有人希望以不正當的方式獲得保險理賠時，這相當於強迫把市場估計不利事件發生的機率降到零。事實證明，責任保險是提出futarchy的Robin Hanson的政策處方簽新寵。
預測市場能變得更好嗎？
我們最後要問的問題是：預測市場會重蹈覆轍嗎？像是12月初的時候，市場預測了川普有15%的機會推翻選舉結果，甚至在最高法院（包括他任命的三名法官）叫他滾蛋之後，市場還是預測有12%的機會川普能推翻選舉結果。或者隨著時間經過，市場能越變越好？出人意料地，我的答案完全偏樂觀，而且我有幾個保持樂觀的理由。
自然選擇下的市場
首先，這些事件讓我對市場效率和理性究竟有了新的看法。很多時候，市場效率的支持者聲稱，市場之所以會有效率，是因為大多數參與者都是理性的（或者至少理性的人超過了其他愚昧群體），當然這件事是正確的，是個公理(axoim)。所以，讓我們試著從進化中的角度來看待正在發生的事情。
加密貨幣是一個年輕的生態系統，與主流社會還相當脫節。雖然Elon最近在Twitter上發表了不少言論，我們還是可以看的出來圈子裡的人們對選舉政治學的方方面面不夠瞭解。那些選舉政治學方面的專家很難進入加密貨幣領域，而且加密貨幣圈子有很多為反而反的政治言論都不怎麼正確。但，今年在加密貨幣圈子內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正確的預期了拜登獲勝的預測市場使用者，其資本得到了18%的增長，而錯誤預測川普獲勝的預測市場使用者的資本得到了100%的減少（他們投入市場的部分）。
因此，選擇壓力會有利於下注結果正確的人。經過十輪之後，好的預測者會有更多的資本去下注，而壞的預測者會有更少的資本去下注。這不需要任何人在過程中「變得更聰明」或「吸取教訓」，更不需要假設其他人類的推理和學習能力。這僅僅是選擇動力學的結果，隨著時間的推移，善於做出正確猜測的參與者將在生態系統中占據主導地位。
請注意，預測市場在這方面比股票市場表現得更好：股票市場的 「新貴」往往是來自於某次幸運的千倍收益，這成為了信號中的雜訊，但在預測市場中，價格被限定在0和1之間，限制了任何一個單一事件能帶來的影響。
參與者更好 技術也更好
第二，預測市場本身會有進步。使用者界面已經有了很大的改進，並將繼續進一步完善。MakerDAO->Foundry->Catnip現在雖然很複雜，但會被被抽象為單一交易。區塊鏈的擴容技術也會進步，降低參與者的手續費（內建AMM的ZK-rollup Loopring已經在Ethereum主網上線，理論上可以在上面跑一個預測市場）。
第三，我們看到了預測市場正常運行，這樣的例子會讓參與者比較不害怕。使用者會看到，就算在非常有爭議的情況下Augur預言機還是能給出正確的結果（這次有兩輪爭議，但No的那一方還是乾淨利落的贏了）。來自加密貨幣領域之外的人，看到這樣的成功的例子，也會更願意參與其中。也許連Nate Silver自己都可能弄來一些DAI，並在2022年以後使用Augur、Omen、Polymarket和其他市場來增加自己的收入。
第四，預測市場技術本身可以改進。這是我自己提出的一個市場設計建議，可以在保持高資本效率的同時，對許多低機率事件下注。這樣能夠防止許多那些低機率事件的賠率偏高。我相信會有其他的想法出現，且我期待看到更多這方面的實驗。
結論
這個預測市場的事件事件始末，身為第一手試驗非常的有趣，可以讓人看著事件在複雜的個人、社會心理學中演化與碰撞。它展示了實際上市場效率的運作方式，市場效率的局限，以及可以改善的方式。
它也很好地展示了區塊鏈的力量；事實上，對我而言它是Ethereum應用中最有具體價值的一個。區塊鏈經常被批評為投機玩具，只會自我套娃大玩金融遊戲（token, 放去yield farming, 得到的回報是...其他新出現的token），沒有任何有意義的產出。當然也有批評者沒有注意到的例子；我個人從ENS中受益，而且遇過幾次信用卡完全不能用的例子，最後只好使用ETH進行支付時。但，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我們似乎看到了Ethereum的應用真的對人們有用了，開始與現實世界互動。預測市場就是一個重要的例子。
我預計預測市場將在未來幾年間，成為一個越來越重要的Ethereum應用。2020年的選舉只是一個開始，我預計未來人們對預測市場會有更多的興趣，不僅僅是選舉，還有條件預測、決策和其他應用。預測市場若能照數學上那般的理想運作，會帶給我們很好的願景；但同時這也會與人類現實的侷限產生衝突。希望隨著時間過去，我們能更清楚地理解，這種新的社交科技究竟能在哪些方面提供最大的價值。
預測市場：一個選舉小故事（2021年 二月）
2020 Feb 18 See all posts感谢Jerry Ho翻译这个文章
特別感謝 Jeff Coleman, Karl Floersch, Robin Hanson 協助校稿並給了許多重要的回饋。
不適警告：我在文中表示了自己的部分政治立場。
預測市場是我多年來一直感興趣的主題。讓大眾對未來的事件進行投注，然後把這些投注的賠率當作預測值，得到可信且中立的「預測事件發生之機率」。這種機制設計帶來的應用讓我覺得非常有趣。類似的想法像是futarchy，一直都很讓我感興趣，因為它們是可以改善治理和決策的創新工具。而正如Augur和Omen，還有最近的PolyMarket，預測市場也是區塊鏈（在上述三種應用下，Ethereum）的一個吸引人的應用。
在2020年美國總統大選，預測市場似乎終於進入了鎂光燈下，像是區塊鏈上的市場，就從2016年的近乎不存在，到2020年擁有了數以百萬美元的交易量。我個人密切關注Ethereum應用跨越鴻溝被大眾採用，所以這當然引起了我的興趣。起初我傾向於只看，自己不參與：我不是美國選舉政治的專家，我為什麽會自以為我的觀點會比已經在交易的人更正確呢？但，在我的Twitter同溫層中，我看到了越來越多我尊敬的「非常聰明的人」，提出了市場事實上真的很不理性的論點，所以如果可以的話我應該參與市場然後和他們對賭。最後我被說服了。
我決定在這個我參與創立的區塊鏈上做個實驗：我在Augur買了價值$2000的NTRUMP（如果川普輸了，每個token值$1）。我當時太天真，沒有想到我後來的部位會增加到$308,249，賺了超過$56,803的利潤。更沒想到的是，我還會把剩下的賭注全部拿來和願意和我交易的對手對賭，而且還是下在川普已經輸掉大選之後。在接下來的兩個月裡發生的事情，會成為社會心理學、專業知識、套利和市場效率極限的一個產生十分重要結果的案例研究。這樣的結果對任何對想要設計經濟誘因機制的人有著重要的意義。
選前
我在這次大選的第一個賭注其實根本不是押在區塊鏈上。當Kanye在7月宣布競選總統時，有一位我讓我相當尊重的政治學家（因為他的思路獨特且高水準），在Twitter上聲稱他有信心這會分化反川普的選票，導致川普獲勝。我記得，當時我認為他這種特別的觀點有些過於自信，甚至有可能是在腦中過度推論造成的結果 - 如果一個觀點看起來很睿智又很反直覺，那這個觀點一定是對的。所以我當然提出了$200的賭注，賭的是無聊的那種支持拜登的常見觀點。他與有榮焉的接受了。
9月，大選話題又出現在我的視野內，這次是預測市場引起了我的注意。市場給出了川普近50%的勝算。但在我的Twitter同溫層中，我看到了越來越多我尊敬的「非常聰明的人」，都在說著一件事：這個數字似乎太高了。這當然就引出了我們熟悉的「效率市場之爭」：如果你能以$0.52的價格買到一個如果川普輸了就給你$1的token，而川普實際輸掉的機率比這要高得多，為什麽人們不乾脆來買這個token，這樣價格最後才會漲得更高？如果沒有人這麽做，你又憑什麽認為自己比別人聰明？
Ne0liberal在選舉日之前的推很好地總結了他當時覺得預測市場不準確的理由。簡單來說，2020年以前大多數人使用的（非區塊鏈）預測市場有各種限制，使得人們只能用少量的現金來參與。因此，如果一個非常聰明的個人或專業機構看到了一個他們認為是錯誤的機率，他們把價格推向「他們認為正確的方向」的能力相當受限。
文章中指出的重要限制包含: * 每人可投注的金額很低（遠低於$1000） * 高額的手續費（如PredictIt的5%提款費用）
而這也是我在9月份反駁ne0liberal的原因：雖然呆板的舊世界中心化預測市場有很高的手續費和很低的投注上限，但加密貨幣市場沒有！在Augur或Omen上，如果有人認為某個預測結果token的價格過低或過高，那麽他可以無限制的買入或賣出。而當時基於區塊鏈的預測市場趨勢和PredictIt的相仿。如果真的是因為高手續費和低投注上限的關係，讓頭腦更冷靜的交易者無法戰勝過於樂觀的交易者，才導致川普最後被高估的話，那麽為什麽明明區塊鏈市場沒有這些問題，卻也有著同樣的價格走勢呢？
我Twitter上的朋友對此給出的主要回應是，區塊鏈預測市場極端小眾，只有很少人在用，而要在很少人中找到很瞭解政治的人就更少了，所以他們沒辦法輕易接觸到加密貨幣。這看起來似乎很有道理，但我對這個論點不太有信心。於是我押了$2000對賭川普當選，就沒有再繼續下去。
大選中
然後，選舉發生了。一開始雖然我們以為自己預測錯誤，被川普贏得的大量席位嚇死，拜登還是最終的贏家。至於究竟大選本身到底有沒有吻合，還是不吻合預測市場的效率嘛，據我所知，這是一個大哉問。一方面，通過標準的貝氏定理，我應該降低對預測市場的信心，至少我應該更相信Nate Silver。預測市場給出了拜登60%的勝算，而Nate Silver給出了拜登90%的勝算。既然拜登事實上贏了，這就是一個證據，證明在我生活的世界中Nate的答案比較正確。
但另一方面，你可以說預測市場對贏多少的估計更勝一籌。Nate機率分布的中位數是538張選舉人票中的370張左右會給拜登：
雖然川普市場沒有給出機率分布，但如果你要從「川普有40%的勝算」這個統計中推一個機率分布，你的中位數可能會是拜登拿到300張選票人票左右。實際結果是：306票。所以，預測市場與Nate的孰優孰劣，在我看來，還在未定之天。
選後
但當時我無法想像的是，選舉本身只是一個開始。選舉結束幾天後，拜登就被各大組織，甚至一些外國政府宣布當選。川普不出意料的對選舉結果發起了各種法律戰，但這些舉動很快就失敗了。儘管如此，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NTRUMP token的價格一直保持在85美分！
一開始，人們似乎有理由猜測川普有15%的機會推翻選舉結果，畢竟他任命了三名法官進入最高法院，當黨派紛爭加劇的時候，許多法官都開始站隊而非堅守原則。在接下來的三周裡，明顯看得出來這些法律戰都失敗了，雖然川普的希望也隨著時間的推移繼續顯得更加嚴峻，但NTRUMP的價格並沒有動搖；事實上，它甚至短暫地下降到$0.82左右。在12月11日，大選結束已經過了5個星期的時候，最高法院果斷地一致駁回了川普推翻投票結果的企圖，這讓NTRUMP價格終於漲到了$0.88。
到了11月，我終於相信市場懷疑論者是對的，所以我自己也投身其中，與川普對賭。這個決定並不是為了錢，畢竟在不到兩個月之後，光是我手上有的dogecoin升值就能讓我賺得比預測市場更多，讓我能夠捐給GiveDirectly。所以不如說這是為了參與一場實驗，不僅是作為一個觀察者，而是作為一個積極的參與者，這樣能提高我對其他人的理解，到底為什麼大家沒有趕在我之前蜂擁而上購買NTRUMP。
進場
我的NTRUMP是在Catnip上買的，Catnip是一個前端界面，它將Augur預測市場和Balancer結合在一起，Balancer是一個Uniswap風格的恒定功能做市商。Catnip是迄今為止做預測市場交易最好用的界面，我覺得它對Augur的可用性貢獻很大。
有兩種方式可以用Catnip對賭川普。
一開始，我只知道第一個選項。但後來我發現Balancer上YTRUMP的流動性更高，所以我轉到第二個選項。
還有一個問題：我沒有任何DAI。我有ETH，我可以賣出我的ETH來獲得DAI，但我不想犧牲我的ETH曝險部位；就算我在對川普的押注中賺取了$50,000，如果我因為ETH價格變化而讓我賠了了$500,000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我決定在MakerDAO上開立抵押債務頭寸（CDP，現在也叫 "Vault"）來保持我的ETH曝險價格。
CDP是DAI的產生方式：使用者將ETH存入一個smart contract，然後可以提出相當於ETH價值2/3的DAI，這些DAI是新產生出來的。他們可以放入與自己之前提出相同金額的DAI加上額外的利息費用（目前為3.5%），來取回抵押於其中的ETH。如果你存入的ETH抵押品價值下降到低於你取出的DAI價值的150%，任何人都可以開始清算你的Vault，強迫賣掉ETH來買回DAI，並向你收取高額罰金。因此，在價格突然變動的情況下，最好有較高的抵押率；我用價值超過$3的ETH來當我提出$1的CDP抵押品。
回顧一下，下圖顯示了操作過程：
我重複操作了很多次；Catnip上的滑價，代表我通常一次只能做大約$5000到$10000的交易，不然價格會變得太不利（如果我跳過Foundry，直接用DAI購買NTRUMP，基本上只能交易到接近$1000）。兩個月後，我已經累積了367,000個NTRUMP。
為什麼其他人不這麼做？
在我開始解釋之前，我有四個主要假設，想辦法解釋為什麽沒什麼人以85美分的價格買入明明就值$1的token：
四者聽來都很合理。smart contract出事的話是真 的 危 險，而Augur的預言機之前遇到的環境都沒有如此有爭議，缺乏測試。資本成本是真的，而且雖然在預測市場中對賭比較簡單，比在股票市場中更簡單，畢竟你知道預測市場的價格永遠不會超過$1，但鎖在其中的資本還是會讓你時時想到加密貨幣市場中其他同樣有利可圖的選項。在dapp中做交易在技術上畢竟很複雜，所以對未知有一定程度的恐懼很合理。
但在我實際進入金融壕溝戰之後，觀察這個市場的價格演變，讓我對上述的假設有了更多的了解。
對smart contract漏洞的恐懼
起初，我認為「對smart contract漏洞的恐懼」可能佔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更加相信這大概不是一個主要因素。要想知道為什麽我這樣想，可以比較YTRUMP和ITRUMP的價格。ITRUMP代表「無效川普」；「無效」是指在一些特殊情況下會觸發的事件結果：當事件描述模糊不清時，當市場結束時真實生活的事件還沒有結束時，當市場本身不道德時（例如暗殺市場），以及其他一些類似情況。在這個市場上，ITRUMP的價格始終保持在$0.02以下。如果有人想通過攻擊市場來賺取利潤，那麽他們不應該$0.15的價格買入YTRUMP，而應該以$0.02的價格買入ITRUMP會更加有利可圖。如果他們買入大量的ITRUMP，且迫使「無效」的結果被觸發，他們就能賺取50倍的回報。所以如果你害怕被攻擊，買入ITRUMP是目前最理性的反應。然而很少有人這麽做。
另一個反對「smart contract出事很可怕」的論點是，在預測市場以外的每一個加密應用中（例如Compound，各種yield farming等），人們對smart contract風險的態度超級樂觀。如果人們只是為了僅僅5-8%的年報率，就願意把錢投入到各種高風險、未經測試的專案中，那麽他們沒有理由在預測市場這邊突然變得這麼謹慎啊？
資本成本
資本成本 - 鎖定大量資金所帶來的不便和付出機會成本 - 跟以前比起來我現在更能體會這件事。僅從Augur方面來看，我需要鎖定308,249個DAI，平均約兩個月才能獲利$56,803。這樣算下來，年化利率約為175%；這樣看下來，與2020年夏天的各種yield farming熱潮相比，這是相當不錯的選擇。但當你考慮到我必須在MakerDAO上做的操作時，看起來就沒這麼好賺了。因為我想保持在ETH上的曝險不變，所以需要用CDP來獲得DAI，而要安全使用CDP需要3倍以上的抵押比例。因此我實際需要鎖定的資金總額在$100萬左右。
即使如此，假設鎖倉抵押有3倍，Augur出事的可能性也有3%（我買ITRUMP是為了以防萬一事件結果變成「無效」，所以我只需要擔心事件結果不小心變成「當選」的風險，或者資金被直接偷走），計算出來之後的無風險利率約為35%，如果你考慮人類直覺對風險的看法，結果上會讓利率看起來更低。當然這個交易還是非常有吸引力，只是換句話說，現在看來這個數字不吸引人也可以理解了，因為那些幣圈的人比較習慣頻繁的100倍漲跌。
川普的支持者，當然不用管這些挑戰：他們只投了$60,000，就能對消掉我$308,249的賭注（因為手續費的關係，我賺得比這個數字少）。當機率接近於0或1時，這個賭局對那些想要把機率推離兩端極值的人非常有利。這不僅解釋了川普的狀況，也解釋了那些小眾但沒有勝算的候選人經常獲得高達5%獲勝機率的原因。
技術難度
我最初嘗試在Augur上購買NTRUMP，但技術問題使我無法直接在Augur上下單（我問過的其他人沒有這個狀況...我現在還是不知道這是啥問題) Catnip的界面要簡單得多，而且很有效。然而像Balancer（和Uniswap）這樣的自動做市商對於只在小額交易上有優勢；要做大交易的時候滑點太多。這是「AMM vs order book」爭論的一個好例子。AMMs更方便，但order book在大額交易上確實更好。Uniswap v3正在引入有更好資本效率的AMM設計；我們可以期待觀察情況是否有改善。
雖然還有其他複雜的技術問題，但這些問題看似都很容易解決。像Catnip這樣的界面應該能夠很簡單的把「DAI->Foundry->賣出YTRUMP」的路徑整合到合約中，這樣你就可以在一次交易中用這種方式買入NTRUMP。事實上，這個界面甚至可以檢查「DAI -> NTRUMP」路徑和「DAI -> Foundry -> 賣出 YTRUMP」路徑的價格和流動性，然後自動得出更好地交易方式。我們甚至可以把從MakerDAO CDP中提出DAI這個步驟加入其中。我在這里的結論很樂觀：技術複雜度是這次參與市場投注最真實的障礙，但隨著技術的進步，未來幾次將變得更加容易。
聰明而過度缺乏自信
現在我們討論最後一種可能：許多人（尤其是聰明人）都有一種毛病，那就是他們過度謙虛了，他們太容易得出結論：「如果別人沒有採取行動，那一定代表有理由在，所以那個行動其實沒有價值」。
Eliezer Yudkowsky在他的優秀著作《Inadequate Equilibria》的後半部分就提出了這個理由，他認為太多人過度採取了「modest epistemology」此種態度（譯註：指心胸過度開放，接受一切不可解釋的現象起源於自己的無知），就算得出的結果代表大多數人其實不理性、懶惰、甚至大多數人只是搞錯了，我們還是應該根據我們自己得出的結果，更大膽的採取行動。當我第一次讀到這些段落的時候，我覺得Elizer說錯了，他看起來太過自大。但經歷了這段事情後，我看到了他的立場其實有著一些智慧。
這不是我第一次親身體驗到「相信自己的推理」是多麼好的美德。當我最初開始研究Ethereum的時候，我一開始被恐懼困擾，認為這個項目一定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理由會失敗。你看，一個完全可程式化可以寫smart contract功能的區塊鏈，比之前的區塊鏈好上這麼多，應該很多人都已經趕在我之前想過了對吧。所以我完全覺得我當時一發出這樣的想法後，很多聰明的密碼學家會跑來告訴我Ethereum這樣的東西是理論上不可能實現的。然而，從來沒有人這麽做。
當然，並不是每個人都患有過度謙虛的毛病。很多人預測川普會贏得大選，他們明顯被自己過度的為反而反給蒙蔽了。我年輕時努力讓自己不要這麼謙虛且恐懼，Ethereum終得以受益，但還有其他更多的項目可以不需要如此的聰明過度而缺乏自信，避免失敗。
但在我看來，正如Yeats的名言，「最好的人缺乏信念，而最壞的人充滿激情」，這件事現在我看起來是如此的真實。雖然過度自信或為反而反兩者有時候都是錯的，但在我看來，我們應該要這樣想：「全盤相信學術機構、媒體、政府、市場上現存的解方和現象」這種觀點是不對的。仔細想想，這些機構會存在的原因其實正好就是因為 - 有人覺得其他的機構講的不對，或是他們至少偶爾會出錯 - 所以才有新的機構與觀點出現。
futarchy給我們上的一課
親眼看到資本成本的重要性及其與風險的相互作用，也顯示了futarchy這種決策系統的重要性。futarchy，以及「決策市場」，可以成為預測市場的一個充滿潛力，對我們的社會非常有用的應用。預測下一任總統是誰就算稍微準一點也沒有多少社會價值，但有條件的預測卻有很大的社會價值：如果我們做了A，達成好結果X的機率有多少，如果我們改做B，那機率又有多少？條件預測之所以重要，是因為它不僅能滿足我們的好奇心，還能幫助我們做出決策。
雖然選舉預測市場的作用遠不如條件預測，但它們可以幫助我們了解一個重要的問題：操縱市場、或是偏見和錯誤意見會給準確率帶來多大影響？我們可以通過觀察套利的難度來回答這個問題：假設條件預測市場目前給出的機率（在你看來）是錯誤的（可能是由於交易者訊息不對稱造成的，或是有人企圖操縱市場；在此原因不重要）。你能在這樣的市場中產生多大的影響，把機率和賠率回正能讓你賺多少錢？
讓我們從一個具體的例子開始。假設我們正試圖利用預測市場在決策A和決策B之間做出選擇，其中每個決策都有一定機率實現某種理想的結果。假設你的看法是，決策A有50%的機會實現目標，而決策B有45%的機會。與此同時，市場（在你看來是錯誤的）認為決策B有55%的機會，決策A有40%的機會。
假設你是一個小參與者，所以你的個人投注不會影響結果，只有許多投注者一起行動才會影響結果。你應該下注多少錢？
這里的標準理論仰賴凱利公式。就是說，無論何時你都應該讓你的資產預期的對數最大化。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解下面的等式。假設你投資部分的資金r用$0.4元買了A-token。從你的角度來看，你預期的新的對數財富將是：
這裡的第一項代表有50%的機會（從你的角度來看）賭注可以有回報，你的投資增長了2.5倍（因為你用$0.4買了$1）。
第二項代表你有50%的機會賭注沒有得到回報，你失去了你所投注的部分。我們可以用微積分來找到正確的r使上式最大化；懶惰的人可以看WolframAlpha。答案是r = 1/6。如果其他人買入，市場上A的價格上升到47%（而B的價格下降到48%），我們可以對最後一個會讓市場反轉的交易重新進行計算，這樣就能正確的表示對A有利：
我們可以看到預期的對數財富最大化的r值僅為0.0566。結論很清楚：當決策很接近，而且雜訊很大的時候，事實證明投資在市場的資金只能是一小部分，這樣才合理。這已經是假設理性的情況下了，因為大多數人對這種不確定結果的賭博的投資，比凱利公式預言的的要少。再加上資本成本，差距就更大了。但是，如果攻擊者真的不管為了什麼個人理由想要讓結果B發生，他們可以很簡單地將所有資本投進去買該token。總而言之，這個場景對攻擊者相當有利，超過20:1。
當然，現實中的攻擊者很少願意把所有資金押在一個決策上。且futarchy也不是唯一容易被攻擊的機制：股票市場也同樣脆弱，非市場決策機制的部分也可以被有錢又有心的攻擊者以各種方式操縱。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應該特別注意看看，到底futarchy能不能讓我們的決策準確率再創新高。
有趣的是，數學告訴了我們當操縱者想要將結果推向極值時，futarchy反而能發揮最大作用。一個例子是責任保險，像是有人希望以不正當的方式獲得保險理賠時，這相當於強迫把市場估計不利事件發生的機率降到零。事實證明，責任保險是提出futarchy的Robin Hanson的政策處方簽新寵。
預測市場能變得更好嗎？
我們最後要問的問題是：預測市場會重蹈覆轍嗎？像是12月初的時候，市場預測了川普有15%的機會推翻選舉結果，甚至在最高法院（包括他任命的三名法官）叫他滾蛋之後，市場還是預測有12%的機會川普能推翻選舉結果。或者隨著時間經過，市場能越變越好？出人意料地，我的答案完全偏樂觀，而且我有幾個保持樂觀的理由。
自然選擇下的市場
首先，這些事件讓我對市場效率和理性究竟有了新的看法。很多時候，市場效率的支持者聲稱，市場之所以會有效率，是因為大多數參與者都是理性的（或者至少理性的人超過了其他愚昧群體），當然這件事是正確的，是個公理(axoim)。所以，讓我們試著從進化中的角度來看待正在發生的事情。
加密貨幣是一個年輕的生態系統，與主流社會還相當脫節。雖然Elon最近在Twitter上發表了不少言論，我們還是可以看的出來圈子裡的人們對選舉政治學的方方面面不夠瞭解。那些選舉政治學方面的專家很難進入加密貨幣領域，而且加密貨幣圈子有很多為反而反的政治言論都不怎麼正確。但，今年在加密貨幣圈子內發生的事情是這樣的，正確的預期了拜登獲勝的預測市場使用者，其資本得到了18%的增長，而錯誤預測川普獲勝的預測市場使用者的資本得到了100%的減少（他們投入市場的部分）。
因此，選擇壓力會有利於下注結果正確的人。經過十輪之後，好的預測者會有更多的資本去下注，而壞的預測者會有更少的資本去下注。這不需要任何人在過程中「變得更聰明」或「吸取教訓」，更不需要假設其他人類的推理和學習能力。這僅僅是選擇動力學的結果，隨著時間的推移，善於做出正確猜測的參與者將在生態系統中占據主導地位。
請注意，預測市場在這方面比股票市場表現得更好：股票市場的 「新貴」往往是來自於某次幸運的千倍收益，這成為了信號中的雜訊，但在預測市場中，價格被限定在0和1之間，限制了任何一個單一事件能帶來的影響。
參與者更好 技術也更好
第二，預測市場本身會有進步。使用者界面已經有了很大的改進，並將繼續進一步完善。MakerDAO->Foundry->Catnip現在雖然很複雜，但會被被抽象為單一交易。區塊鏈的擴容技術也會進步，降低參與者的手續費（內建AMM的ZK-rollup Loopring已經在Ethereum主網上線，理論上可以在上面跑一個預測市場）。
第三，我們看到了預測市場正常運行，這樣的例子會讓參與者比較不害怕。使用者會看到，就算在非常有爭議的情況下Augur預言機還是能給出正確的結果（這次有兩輪爭議，但No的那一方還是乾淨利落的贏了）。來自加密貨幣領域之外的人，看到這樣的成功的例子，也會更願意參與其中。也許連Nate Silver自己都可能弄來一些DAI，並在2022年以後使用Augur、Omen、Polymarket和其他市場來增加自己的收入。
第四，預測市場技術本身可以改進。這是我自己提出的一個市場設計建議，可以在保持高資本效率的同時，對許多低機率事件下注。這樣能夠防止許多那些低機率事件的賠率偏高。我相信會有其他的想法出現，且我期待看到更多這方面的實驗。
結論
這個預測市場的事件事件始末，身為第一手試驗非常的有趣，可以讓人看著事件在複雜的個人、社會心理學中演化與碰撞。它展示了實際上市場效率的運作方式，市場效率的局限，以及可以改善的方式。
它也很好地展示了區塊鏈的力量；事實上，對我而言它是Ethereum應用中最有具體價值的一個。區塊鏈經常被批評為投機玩具，只會自我套娃大玩金融遊戲（token, 放去yield farming, 得到的回報是...其他新出現的token），沒有任何有意義的產出。當然也有批評者沒有注意到的例子；我個人從ENS中受益，而且遇過幾次信用卡完全不能用的例子，最後只好使用ETH進行支付時。但，在過去的幾個月裡，我們似乎看到了Ethereum的應用真的對人們有用了，開始與現實世界互動。預測市場就是一個重要的例子。
我預計預測市場將在未來幾年間，成為一個越來越重要的Ethereum應用。2020年的選舉只是一個開始，我預計未來人們對預測市場會有更多的興趣，不僅僅是選舉，還有條件預測、決策和其他應用。預測市場若能照數學上那般的理想運作，會帶給我們很好的願景；但同時這也會與人類現實的侷限產生衝突。希望隨著時間過去，我們能更清楚地理解，這種新的社交科技究竟能在哪些方面提供最大的價值。